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全芯創傷復原中心

關於性創傷復原中心/聽見性創傷的「說」與「不說」

從我們的社會開始關注性侵害防治,已經走過了二十多年,隨著社會倡議持續推行,性暴力的議題有更多被討論的空間,相關的教育、政策與司法制度日漸完善,希望遭遇過性侵害、性騷擾、性猥褻的倖存者們,有更多資源可以維護自身權益。

不過時至今日,仍有非常多的性暴力倖存者,把身心所受的傷藏在很深很深的地方,獨自背負性創傷的痛苦。有人是在暴力發生好多次後,才找到機會發聲求救;也有人是在小時候就受了傷,一直到過了十年、二十年,才終於能夠多說一點。

有很多人會想問:為什麼不早點說出來?

這個問題可能帶著困惑、譴責,甚至質疑倖存者的揭露是否別有意圖。我們想告訴大家的是,在倖存者「說不出口」的背後,有太多可能的原因……

許多性創傷的倖存者,每天都在面對無限迴圈的憂慮與自責。

遭遇性暴力的人,經常感到憂鬱、恐懼、羞愧、憤怒、悲傷,因為「沒有保護好自己」而自我譴責,更因為性暴力在文化中的污名,覺得被傷害的自己是骯髒可恥的,擔憂別人會怎麼評價自己。即使多年過去,只要在生活中碰到勾起受創經驗的人、事、物,倖存者都可能發生「情緒重現」的創傷反應,整個人彷彿被拉回過去,重新經歷受創當下的痛苦,讓他們睜著眼睛時,無法活在此時此地,閉上眼睛時,在夢魘中徹夜難眠。

尤其多數的性暴力,就發生在我們的生活圈裡,依據近十年衛福部的公開資料,熟人性侵的比例皆高達總通報人次60%以上,雙方互為家人、伴侶、朋友、同儕,或有權勢關係的師生、上司下屬。面對認識的人,倖存者的內心更會百般掙扎:他是故意還是不小心,我會不會想太多了?別人都說他不是這樣的人,是我做了什麼,他才會這樣對我嗎?我就算說出來了,別人也不會相信我,他說要是我說出這件事情,家庭會被我毀掉,要是我揭發了這件事情,就要讓我身敗名裂,一切會變得更糟……

許多性創傷的倖存者,曾經嘗試求助,卻遭遇二度傷害。

有些倖存者曾試著旁敲側擊,向身邊的人求救,暗示自己所受的傷害,但是對方不一定能理解,甚至不相信他們說的話。更遑論兒童、青少年時期遭遇性暴力的倖存者,或者校園、職場等權力結構下的倖存者,傷害他們的人通常更加年長,或在家庭中佔據優勢,抑或在社群中富有權勢。

倖存者生活圈中的其他人,可能不願接受事實,或者為了「顧全大局」,忽視了他的求救訊號,反過來指責他製造問題,否定他受傷的經驗,告誡他「不要亂說話」、「想開一點讓事情過去」。如此一來,倖存者好不容易積攢的勇氣,又會被深埋起來……

許多性創傷的倖存者,當下其實不知道自己受傷了。

「越想越不對勁」這句話經常被用來譏諷性暴力的倖存者,然而在創傷情境裡,字面上的事情確實可能發生。

因為人在遇到壓力事件時,大腦和神經系統有三種保護自己的本能反應:

第一種,在威脅不那麼強烈時,我們的「大腦皮質」和「腹側迷走神經」還能運作,我們會找人幫忙,尋求連結與支持。

第二種,是威脅較為緊迫時,大腦的警報器「杏仁核」會啟動,我們的「交感神經」被激發,提升了因應危機的爆發力,便是所謂「戰或逃」的反應。

而第三種,當威脅巨大到身心難以負荷時,會切換到「背側迷走神經」,這時大腦彷彿當機了,退回最原始的「腦幹」維持基本生命機能,其他的認知與情緒功能都無法運作,人便會呈現僵直或假死的狀態。遭遇性暴力時,倖存者極可能就在這種狀態,直到脫離危險之後,大腦恢復運轉,才能去思考和感覺自己發生了什麼事。

甚至「遺忘自己受創的事件」也是創傷反應之一,人在經歷過於強烈的痛苦時,大腦會啟動遺忘的機制自我保護,稱為「解離性失憶」。然而,倖存者所受的傷並未因此消失,被封存的記憶轉化成不知名的憂鬱、自傷自殺的意念或其他身心疾病,有一天仍會重回自己的生命裡。

另一種情況,則經常發生在兒童青少年、權勢、親密關係的性暴力中。試想我們身處在以下的情境:我和傷害自己的人長期相處,仰賴他的照顧,受制於他的權威,或者渴望他的愛。他有時對我非常好,有時卻打罵、羞辱我,他以愛為名操弄我的生活,透過他的能力或權勢孤立我,如果我想脫離他,他會對我施加更強大的暴力與威脅。為了在這樣的環境中活下去,我只能扭曲自己的認知,降低自尊或麻木自己,說服自己接受目前的處境,直到有一天,我找到機會或資源與有毒的關係拉開距離,才終於能回頭去看,那些「不對勁」究竟傷我多深。

以上所述只是性創傷的一小部分,性暴力所造成的傷痛往往更加複雜。

最重要的是,遭遇性暴力不是當事人的錯!受暴後不敢求助更不是當事人的錯!

如果你是關注性創傷議題的社會大眾,請不要吝於展現支持的力量,我們的每一分理解、每一次表達,都會成為減少性創傷的助力。性創傷不只是「加害」與「受害」兩造關係,也包含與他人互動的二度傷害,以及社會文化對於性暴力的默許。我們相信會有越來越多人成為理解創傷的一份子,一起讓環境變得更加友善。

如果你是倖存者的親朋好友,有機會聆聽他揭露自身受傷的經驗,請不要急著給建議,也不需要再檢討他,因為在他說出口之前,那些建議和檢討的話語,恐怕已在他的腦中輪播過無數次。請先試著理解他發生了什麼事,傾聽他的經驗,我們的接納和支持對他來說意義非凡。

如果你是對外發聲的倖存者,無論花了多少時間,都謝謝你願意面對那些痛苦的經驗。說出口是冒險,也帶來讓別人理解自己的可能性,相信這份勇氣,會為曾經的傷痛創造意義。揭露經驗以後,如果遭遇難受的事情,照顧自己是最重要的。會有越來越多人,願意一起為減少性暴力而倡議。

如果你是把傷痛收在心裡的倖存者,可以告訴自己,無法說出口不是你的錯,還在痛苦當中也不是你的錯。帶著傷的一路走來,你已經足夠努力,每個人受傷的經驗和處理傷痛的方式不同,療傷的過程更是載浮載沉的漫漫長路。

無論你是走在創傷療癒道路上的倖存者,或者陪伴倖存者的親朋好友,都可以向鄰近的「性創傷復原中心」尋求協助。

過往的性侵害通報案件,會以危機處理與司法協助為優先,但有許多度過危機階段的倖存者,或者早年受害難以進入司法流程的倖存者,同樣深受性創傷困擾,卻苦無求助管道。因此,衛生福利部自106年起,補助各地的民間團體成立創傷復原中心,希望提供倖存者更加深入的創傷復原服務。

全芯創傷復原中心在109年時,由兒少權益暨身心健康促進協會成立,主要為臺北市、新北市、基隆市、宜蘭縣的性創傷倖存者及其重要他人,提供專業諮詢、創傷輔導、團體輔導等服務。我們結合社工、心理等跨領資源,從成立至今,舉辦了培訓課程、研討會、記者會等對外宣導的活動,向社會大眾倡議創傷知情的重要。倘若你在療傷的過程中,願意多找一份力量,和你一起安定當下的生活,我們很願意陪伴你梳理過去的心結,為那些原本難以理解、難以消化的經驗,在生命中重新找到安放的位置。

我們知道,療傷需要很多的勇氣和支持;我們相信,創傷療癒發生在有安全感與歸屬感的關係中。我們期許自己能用創傷知情的眼光,持續串連各領域的資源,一同建構非暴力、具合作性,對創傷有回應力以及療癒力的社會。